一座城

    伍迪·艾伦的电影《纽约的一个雨天》有点甜茶的味道，亦如男主角盖茨比的扮演者提莫西·查拉梅的昵称。电影的调调清新浪漫点缀些许忧郁，妥妥地切中了文艺青年的心愫。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86岁导演的作品，这个关于年轻人爱情的故事未见丝毫“老气”，电影流畅的叙事让你折服于伍迪·艾伦对于节奏把控的老到。

    《纽约的一个雨天》故事很简单，一对在乡村亚德利学院就读的年轻情侣盖茨比和艾什莉相约去纽约曼哈顿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剧情全在男主角盖茨比的台词中，“在我的版本里，男孩等着心爱的人，音乐起，但女孩永远不会来。或者是女孩在等，但男孩选择了别的女人。”

    影片照例有大段看似絮叨实则精心设计的独白，对金钱的轻慢和对艺术和文学的真爱是男主角的标配，这些都逃不出伍迪·艾伦的影子。

    对于一个城市的雨天和在雨中漫步伍迪·艾伦情有独钟，就象他执导的《午夜巴黎》，开头男女主角的对白：

    男主角：你能想象这座城市（巴黎）在雨中是多么光彩夺目吗？在朦胧的雨中，这里有艺术家和作家。

    女主角：为什么一说到城市，就都要在雨中？淋湿了有那么好吗？

    同样的桥段在《纽约的一个雨天》中亦然，这次是在片尾，男女主角在纽约的观光马车上，甜茶饰演的男主角跳下马车和他来自亚利桑那的女友艾什莉说再见。纽约的细雨适时飘起，艾什莉裹紧了披肩，此时或许她与《午夜巴黎》的女主角一样，想着淋湿有什么好呢？她催促着车夫，“快点，下雨了”。

    而另一边盖茨比漫步雨中，走到德拉科特的音乐时钟下与他灵魂相契的纽约女孩茜雨中深情相吻。在《纽约的一个雨天》里，看到了一座城和生活在这座城的人，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他们有了趋同的气质，这些全是这座城一点一点带给他们的，让他们与其他城的人天然有了区别。

    曾经有一个朋友从北京去南方一座城生活，那座城市风景很美，细雨天空气清新浪漫，也可以雨中漫步似在画中行走。只是，她抱怨：周围的人坐下来聊的主题高度集中——搞钱、摇号买房，这时，她说特别想念北京。

    北京的空气从来都是干燥的，从南方来的人一不小心还会因干燥而流鼻血，衣服上的静电能把家中试图邀宠的猫猫惊得飞奔出去。

    北京的雨天多在夏日，一阵急雨过后，留在车上、窗上全是泥点，实在不讨好，但这里有艺术家和作家。

    看完电影的那个晚上，去一个画家朋友家作客，先可以欣赏墙上的藏画，因为在居家空间里增添了几分温暖，不似美术馆绝对冰冷。围席吃着从重庆小店背回来的老料火锅，配着白酒、红白葡萄酒，吃到酣处，拿起席中一个诗人的作品，高声朗读；喝到兴起，朋友们蹈之歌之。神侃着策展人当年在圆明园画家村如何被那里的画家们拖着去看画，彼时他们还藉藉无名，现在作品个个天价；还有不管不顾地八卦着两性关系和某人的不合时宜——回来的路上，正迎上初春的细雨，想着此刻午夜北京有点伍迪·艾伦的味道。

    有人说伍迪·艾伦的电影里总透着丝丝阶层的高冷傲慢，这个北京真没有。画家朋友说，经常有一些饭局，大家一起吃饭聊得高兴，等散了也不知道人家是谁，只记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也许只有北京的土壤才能生出曾经名噪北京的黄珂家流水席。

    北京的艺术和文学是很亲民，转角可能你就遇到惊喜。记得午后迎着太阳走在街道上，突然胡琴声和青衣的唱腔，穿透在街道的上空，原来是街角的亭子里有一群老票友，他们沉浸在京剧的世界里，与车流和行色匆匆的人流，一点儿也不违和。

    在北京，随时有免费的展览在等着你，站在画前仿佛你在和一群有兴趣的人对话；北京的胡同更是宝藏，与张扬逼人的高楼大厦不一样，胡同甚至略显简陋，即使深藏的高门大户从外看也是质朴的，走在胡同里，你的心就会安静下来。

    北京二环边上的护城河更是四季有景，这是老北京人自适之处。这个冬日四九末，河面上的冰冻得还算实，有人坐在冰上钓鱼，有人在滑冰，有人带着娃推冰车；远处，有人已经穿上泳衣，用绳拴着石块使劲破着冰面，准备下河冬泳。河边上有人支着麻将桌，不拘认不认识，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上桌摸把牌。

    在北京你可以散淡地闲逛着，红墙灰瓦青砖里藏着历史的故事，教你咂摸不够。

    在北京，与湿润有关的不是雨水而是雪，过了惊蜇又临春分，北京结结实实地下了几场春雪，出来的蚯蚓虾蟆估计又被冻回去了。北京的春天本来就短，从来都是一夜间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晃了你的眼，感觉没几日你就要等着品尝枝头的果子。

    老舍最懂北京，他形容从清华园，从出产莲花白酒的海甸的青年学生去北海划船，“象春花一般骄傲与俊美”，恐怕他们与北京春天的天气一样，情思还总是反复。

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