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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一个人一生中的数个寒暑，应该在欧洲度过”，这是亦舒的调调。现在师太已不时髦，被说桥段再怎么变化，无非是告诉你要找个好男人嫁掉、有钱去欧洲度假。可亦舒一字一句写下的心得总会留痕，这句话我在年少时看到，没闻到什么拜金气息，觉得有时间有能力是要这样，去慢慢走走看看，是对那厢文化想要了解的向往。
用数个寒暑体验、然后写出的旅行文学史值得看的，英国诗人、小说家、作家简·莫里斯的《西班牙(昨日帝国)》，给一个匆匆的旅客很多的视角补充，“没有什么比山脉那边的戏院所上演的剧目那个让人难以抗拒”。
一种建筑
从看到、接近，一次一次地仰望，正面、背面，然后入内坐十几分钟，巴塞罗那圣家族大教堂是一种霸道的存在，对这建筑还有这建筑的设计者、拥有这建筑的这城市还是这国家，只想到一个词：任性。
任性是属于天才的。“西班牙艺术中出类拔萃的是建造——不单纯是建筑，而是一种艺术——怎样设计结构，怎样让作品本身融入周围环境，怎样将其竖立起来。它的建造这一行为——它被放到地上或者用扶壁撑起来的这一行为本身就让人兴奋、备受鼓舞。这是垂直的艺术、直角的美学，因为最适合西班牙的天才。无论他们君临何方，他们都会在身后留下宏伟的石质艺术品。”
安东尼奥·高迪是天才的代表，都说巴塞罗那是高迪的城市，他留下的是凝固的建筑，给观者的感受却类似纵横恣肆的诗歌和天马行空的画作，他展现的是一个艺术家的脑洞到底有多大，游客的赞叹无非是：原来竟然可以这样！
圣家族大教堂对面有高迪作品衍生品商店，中文版高迪完整作品集14欧元，画册档案来源于巴塞罗那城市历史档案馆、圣家堂圣殿筹建委员会等，全面展示他一生所设计、创作的建筑艺术作品。书里有游客根本看不到的局部细节，那些螺旋形、圆形抛物线、充满力量的线条、多变形的缆索、三角形、正方形以及柏拉图的球形；还有色彩，二十六岁时，高迪曾经在他的日记里这样写道：“装饰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五彩缤纷的，大自然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景色从来就不是单一色的，统一的，在色彩方面不是这样，在植物、地貌、地形等方面也都不是这样。因此，在我们的建筑设计中，总是需要部分或全部地配上一定的颜色。色彩会随着时间消失，这样，时间之手就会负责重新涂上更适合时代的颜色，替代已经过时的颜色。”
画册前言中有西班牙人对这位天才的评价——
高迪，一位充满神秘色彩的世界级建筑大师。如果想要了解高迪的作品，首先可能遇到的难解之谜是，在高迪作品中所展现出的所有才华，其本身就具有内在的神秘性。如果想要了解高迪其人，我们会发现，高迪本人希望创造一个宁静简朴的世界。而围绕他的作品，却有着一种深奥不测的神秘感。这种神秘性将其作品的实质性价值隐藏起来，而这种实质性的价值代表着高迪的表现手法，象征着他的精神世界以及他所拥有的巨大的创作才华。
在高迪的设计中同时并存着不同风格的甚至相反的一些特征， 功能主义、有机建筑、抽象画以及材料选用上的非形式主义、抽象造型的宗教图案和超现实的巴洛克风格。高迪的创作所表现出的不同风格，可以归因于几个十分有道理的因素：首先，建筑作品所处的地理位置；其次，尊重建筑师的个人设计理念和风格；最后，本地的传统建造工艺。但是从整体上讲，这种多变性中存在着一种本质上的东西，那就是“神圣的奇迹”。他所拥有的巨大的创作天赋，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的一生都是在充分地享用这份独特的天赋，一直在摆脱传统的桎梏，追求变化与创新，人类建筑史上的一个新纪元诞生了。
高迪设计的米拉之家，主层阳台用石头砌成的波浪形正立面，隐喻着石头的生命和运动，那里是世界各地游客驻足之处，也给本地艺术家带来灵感，西班牙品牌LUPO将这种风格引入包包设计，波浪形外观好似少女的裙边，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传承大师的美学思想，“将一个科学原理付之实践，直到产生最终的结果”，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包包理由了。
一种风情
身置巴塞罗那，会了解伍迪艾伦为什么要拍那一部电影《午夜巴塞罗那》。他是很爱这座城市，很爱高迪的建筑，于是用一男三女谈谈情，顺便给他想拍的巴塞罗那当个背景。片中有一镜头是男主和一女在高迪设计的奎尔公园相遇，吸引人的根本不是俩人不着四六的台词，而是他们背后正在口中喷水身披彩甲的蜥蜴小龙，电影里的小龙身前只有这一男一女，可是真实世界里，小龙前后左右全是围着拍照的游客，对比之下它反而在电影里更清静灵动些。
伍迪艾伦肯定也很爱西班牙女郎，片中的佩内洛普克鲁兹就是西班牙的全部风情啊，她神秘、原始、性感、浓艳、疯狂、危险，只需要在镜头前面甩甩头发，就能让斯嘉丽·约翰逊这样的美国大美妞相形见绌。关于这部电影的剧情，有各种影评各种分析，理智与情感、欲望与人性、艺术与人生、爱情与自由等等，也许伍迪艾伦的初衷原本简单，因为西班牙这里有美。
有一日经过塞维利亚的街头咖啡馆，一张桌子一对男女，都穿浅色的裤子，女的长发粉衫，男的黑发蓝衫，相视灿笑牙齿闪亮，眼睛里BLINGBLING放着光，把对方看在眼里也看到心里的样子，阳光正好，风微微地吹着，恋爱中的人风情万种，怎么会不美。
在同样位于南部的格拉纳达，欣赏了传说中的佛拉明戈舞，是专供游客的小剧场，演员脸上有疲态，从小屋里端出的那杯赠送鸡尾酒很难喝，但“在西班牙，无论何地，只要一声响板响起，一个鞋跟轻击打，一声掌声出现，或是一段深沉而悲伤的歌声穿透黑夜，吉卜赛人的感染力就近在咫尺，没有任何其他的西班牙人像他们那样拥有天赋，热情到不可抑制。他们总是生机勃勃。”
显然也是折服于这般风情，向来脑洞很大的韩国编剧才会让玄彬朴信惠去拍一个《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剧情和演技不必评说，就如同《午夜巴塞罗那》一样，如果没看够那座城市，可以跟着电影再走一遍；阿尔罕布拉宫对西班牙意义何在呢？“摩尔人于公元711年侵入西班牙，自此伊斯兰教信仰在那里持续了五百余年，直到今天，西班牙的食物、音乐、学术、民间传说，甚至语言中仍然可以看到摩尔人留下的痕迹。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精美绝伦，那种美让人震撼，任何语言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们去的那天正好下雨，雨中的庭院别有味道，可雨伞总是添了些许视线的阻隔。在这部看不下去的韩剧里，前几集有几处倒是认真呈现了这座宫殿的样貌，反复出现的吉他曲一次次弹拨着心弦，强化关于西班牙这一部分的感知和记忆。
一种大师
另外要记住的西班牙，是关于毕加索。在他的故乡马拉加，毕加索雕像坐在故居门前广场的椅子上，标志性光头以及鼻梁被抚摸得光亮，椅子的另一边经常有游人坐上去，歪着脑袋看看他。
毕加索在马拉加长到十岁，据说没有体会过马拉加阳光的人，创造不出立体主义的绘画艺术。但在感受马拉加的阳光之前，在游览那些空荡荡的斗牛场时，不止一次想到这个精光四射的小个子，“西班牙这种令人兴奋的影响力魅力无限，让来访者都能感受到自己灵魂的膨胀，最能确切地表现出这个国家幻药般本质的一定是斗牛，人类被暴露在无情的泛光灯下，这绝对不是一个愉快的场面——绝对不是体育运动。鲜血横流，人常受伤，蒙眼步行的马匹被刺伤，公牛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结果被拖出去制成牛肉。”这难道不是一种浮夸的现实主义？“在它所呈现的混乱纠结的恐惧中，毕加索的《格尔尼卡》造成的即时又普世的影响是其余任何画作无法比拟的。”
在马拉加的毕加索博物馆，看完油画、版画、素描、陶瓷系列作品之后，买了一个保罗头像的冰箱贴。小小的保罗戴着白帽子，一双童真的眼睛望向前面的世界，毕加索作为一个父亲的温柔，尽在画中的线条里。然而他被人说得更多的，尤其是被导游们津津乐道的，是作为一个男人那绝不温柔的一面，“每一次爱情的开始，他作品中的恋人都是被美化的形象，用的色彩也很柔和，继而，恋人的形象就变得严厉和死板；最后，则变成一种畸形的，讽刺的和毁灭性的表现主义。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首先取悦于新的情人，然后去征服她，最后毁掉她。而是因为忠于自己的原则，他先寻找最出色的，然后去发现其中未知的深层的东西，最后摧毁她以便解放自己去寻找另一个新的目标。”最著名的是《哭泣的女人》，多拉·马尔令人难忘的面孔在博物馆售卖区一本书的封面上，毕加索那些悲伤的情人们的命运，怎么看都是另外一种“公牛”的命运。
一首歌
文化的印记之外，要补一笔西班牙田野中大片大片的橄榄树，不仅西班牙还有摩洛哥，橄榄树成排成行漫山遍野，那是一个女子在很多年之前用心歌唱过的远方之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她绑着辫子，穿条牛仔裤，背个背包，独来独往，到处走，到处看，可以说三毛是自助旅行背包客的先驱。1967年三毛从台湾只身远赴西班牙，1976年第一篇长篇作品《撒哈拉的故事》问世，关于诗和远方，三毛比我们早出发几十年。
她只身探索过的道路，现在变成国人寻常的旅行线路，在摩洛哥蓝色小镇舍夫沙万的中心广场，最好的位置被两家中餐馆占据；大多摩洛哥商家都会用“你好”这两个字来招揽生意；西班牙的酒店大堂里贴着告示，“我们接受支付宝”；巴塞罗那闹市的餐馆，使者殷勤地向中国游客推介海鲜饭，当然也不客气地在账单上写下小费的数目，因为知道你们付得起；同团中的一位78岁阿姨，算起来年纪比三毛大两岁，说这次她三国游罢，到过的国家数目是41个。时间就这样改变了世界，那首曾经在多少文艺小青年梦中的《橄榄树》，不再遥远、不复惆怅。
本报特约撰稿 丛云 文/摄
